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契诃夫与黑龙江

●名家随笔
1998-11-05 来源:生活时报 ●童道明 我有话说

瑷珲,是个沉重的地名。1858年,清廷大员奕山就是在这里和俄国人签订了丧权辱国的《中俄瑷珲条约》。1900年,哥萨克窜犯瑷珲,又把这座有着300多年历史的边寨古城夷为平地。然而,即使瑗珲这个城市已经荡然不存,它的名字依然沉甸甸地压在中国人的心田。

庚子之难过去80年之后,时任黑河文化局长的刘邦厚同志几经努力,经于在瑷珲的废墟上主持建起了一个陈列馆,就如他在散文《寻补瑷珲》里说的:“我不断地拾捡历史的碎片,也不断地拾捡着历史的疑问。在瑷珲,我真的用拾捡的历史碎片,拼补了一个小小的陈列馆。”但当我走出这个已经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陈列馆,感到它更像一个警示世人莫忘国耻的历史的惊叹号。

瑷珲历史陈列馆坐落在黑龙江边的一片松林里,在松林的一隅还有一尊契诃夫半身塑像,旁边立着一块木牌,上边写着两行字:“俄国作家安东·契诃夫(1860—1904)曾友好地访问过瑷珲。”那天参观,是邦厚同志陪了我们去的,他告诉我们,当初有的同志是不赞成在瑷珲陈列馆里出现契柯夫形象的,但邦厚坚持住了。后来我从他送我的散文集《人生彼岸》中读到一篇纪念契诃夫的文章,他说比起所有在黑龙江上发生的历史往事来,“哪一幕也没有契诃夫从石勒喀河进入黑龙江,更潇洒浪漫更充满了人性。”

的确,最早用文字来赞美黑龙江的,可能就是契诃夫了。1890年6月27日,也就是契诃夫从石勒喀河进入黑龙江到达瑷珲的那一天,契诃夫写信给一个朋友报告他的黑龙江之旅:“这就是阿穆尔河(即黑龙江)。岩石、峭壁、森林、数不清的野鸭和各式各样的长嘴的精灵,荒无人烟。左岸是俄国,右岸是中国,想看俄国就看俄国,想看中国就看中国……我在阿穆尔河漂流1000多俄里了,欣赏到了如此多的美景,得到了如此多的享受,即使现在死去我也不觉得可怕了……我爱上了阿穆尔河,真想在这里住上两年。又美丽,又宽阔,又自由,又温和,瑞士和法国永远没有这样的自由……”

契诃夫漂流黑龙江的最终目的地是库页岛。契诃夫1890年的库页岛之行,是作家生平的一个谜。为什么一个身患肺病的作家,不顾亲友的劝阻,执意要作一次穿行西伯利亚的冒险旅行?契诃夫这封写在黑龙江上的礼赞自由的书信,可以让我们设想:契诃夫的万里远行,或许也是一个身心疲惫的作家,想在一个时间内远离嚣尘获得一种心灵的自由?

1998年7月30日下午二时许,当我坐在从黑河驶往瑷珲的汽轮上,我想到了契诃夫,想到了几年前读到的那封契诃夫的108年前在瑷珲附近江面上写的信,不知是有意识地还是下意识地,我也坐在船的甲板上“左边看看俄国,右边看看中国”,饱赏如同契诃夫描述的“又美丽、又宽阔、又自由”的黑龙江的风光。我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一个半小时的江上航行,是我忙忙碌碌的生命里呼吸得难得自由的时刻。我也努力寻觅契诃夫108年前见过的“数不清的长嘴的精灵”。可惜,只有可数的几只水鸟飞来追逐轮船激起的浪花,与我们相伴在黑龙江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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